世界的盡頭:野付半島トドワラ和尾岱沼


   
在北海道度了
21天的長假,看了道南日本海追分ソーランライン沿線的漁村風光、Niseko的田園景緻、道東霧多布濕原的神祕,以及包含阿寒、オンネトー、然別、糠平等大小不一的湖泊,最忘不了的,如果一定要舉出的話,那是野付半島。

    看過道東地圖的人,應該都會被奇特的沙嘴或沙洲地形所吸引。包括コムケ湖、シブノツナイ湖、佐呂間湖、能取湖、濤沸湖、野付半島和風蓮湖,都在海上孤懸著一根細長陸地。去過其中幾個地方,發現遠眺和近看的矛盾:站在遠方山丘上的展望台,恰能映證地圖上的形狀,然手摸不著那片陸地,少了趣味和實感;待走進那片沙洲,卻又只能感覺自己行走於某個海邊,沒有被「眾海環繞」的渺小感。唯一在近看時也能體會遠眺之美的,到目前為止,只有野付半島。這是我愛他的第一個原因。

    第二個原因,則是和偶然的小小驚魂記相結合之故。726日離開霧多布,這天的住宿地點是尾岱沼漁港旁的野付湯元うたせ屋,但我們早在下午2點就抵達了道の駅尾岱沼,若不再多去一個景點似乎很可惜,所以開過了旅館仍不停,往北繼續走向野付半島。

    這天從霧多布到別海,一路上都是海霧陪伴,野付半島也不例外。自然中心後方有條1.3公里的步道,通往トドワラ車輛禁行,徒步或搭觀光馬車是唯二的方法。此時我們體力還不錯,自認1.3公里不算負擔,且不想跟旅行團擠馬車,所以選擇了徒步。

(↑泥土步道兩旁百花盛開,綠屋頂的建築就是野付自然中心)

    即便是自己走路,16:00的此時路上遊客不少,步道的寬度僅容一人行走,因此要超越別人固然不方便,和回程的旅客會身也得小心。令人安慰的是沿途開滿了五顏六色的濱梨、苗代莓、野花菖蒲、塩竈菊、水楊梅、大花獨活、蝦夷禪庭花等各種野花,且日本遊客互相讓路的禮儀也很好,沒造成太大的精神負擔。

    30分鐘後到了泥土步道的終點,出現一塊「トドワラ」的巨大看板,此時還無法看出端倪,精彩的還要走上木道才逐漸顯現。木道來到了岔路,往左是一道棧橋,遠方已被濃霧壟罩,看不見盡頭,只能依路標得知再走12分鐘是別海遊覽船的搭乘處。
 

 

    木道岔路往右,則出現幾株形狀完整的枯木,以及更多倒在地上的白色殘骸,這片奇特的風景,是因海平面的上升造成沙嘴上的冷杉(Abies sachalinensisトドマツ,日文漢字寫做「椴松」)鹽化枯死所形成。


    濃霧包圍著死去的樹木,雖然身旁是海,卻平靜無波,時間彷彿被凍結在此。兩批遊客來了又走,最後只剩下我們三人,坐在木道上,仰望著不動的枯樹、偶爾飛越天際的水鳥、陸中之海、海中之陸,以及靜謐。這幅畫面是我想像中的世界的盡頭。


    然而事實上時間並沒有停止,海水仍繼續侵蝕,枯死的樹木仍繼續腐朽,預估在百年內トドワラ景觀和野付半島都會消失;而我們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刻,否則趕不上在旅館用餐前泡澡。儘管這樣的想法俗不可耐,人還是不能不兼顧現實的需求。




    走了20分鐘,大約只剩不到一半的路程時,突然S驚叫一聲,原來剛才我們抵達木道時太興奮(トドワラ的景象確實有這種魔力),為了拍照,S把放了行程表的筆記本和太陽眼鏡放在木道平台上,忘了帶走。其實我中餐只吃了根牛乳霜淇淋,肚子很餓,體力不支,所以試圖說服S,依照日本的治安狀況,東西應該不會掉,更可能是被其他人撿到然後送到自然中心失物招領才對。雖然自然中心17:00就關門了,我跟S說,那就明天再來一趟吧。不過,中午吃了別海本地特產「巨大扇貝漢堡」套餐的S仍堅持要回去原地尋找,要C和我在原處等他。我們最後尊重了S的決定,但心情頗為忐忑。因為濃霧的關係,已經看不到陽光,周圍一片灰濛濛,且一路上人煙稀少,我們記憶中只剩下一對外國人情侶和一個男子在木道附近,擔心S一個女生折返有安全之虞。即使S平安返抵,來回估計也得花上30分鐘,那麼我們大約18:00才能到達自然中心的停車場,18:30才能抵達旅館,這個時間對溫泉旅館來說已經近似遲到了。


(↑「巨大扇貝漢堡」套餐,扇貝在春捲內,還搭配了啤酒杯裝鮮奶)

    在等待S的同時,我打電話給旅館,我們似乎是本日唯一尚未check-in的旅客,女將馬上認出我們並且要我們趕快過去。向他解釋狀況(東西遺忘在トドワラ木道上)後,他也有些無奈,因為晚餐19:00開始,他說我們只好放棄在晚餐前泡溫泉,一到旅館就先用餐。

  S不到20分鐘就回來了,他並沒有找到,木道上空無一物,只得明早再來自然中心問問看了。就在我們剛上車後不久,接到女將打來的電話,非常意外,他說剛才有人把S的東西送到了旅館!因為S的筆記本裡有行程表,記錄了每天的住宿地點,撿到的人看了之後才知道送過去。這樣的轉折實在令人驚奇,也為今天的旅程做了個好結尾。

    當然野付湯元うたせ屋的晚餐也是好結尾的一部分,我已經飢餓到來不及拍下完整的照片。扇貝是別海的特產,S中午吃的漢堡包的是炸扇貝春捲,我們晚上吃的則是整顆的火烤扇貝和生扇貝片。還有一種北海斑紋蝦也是野付名產,紅通通的身軀上有直向的條紋,口感緊實,跟甜蝦的軟嫩不太一樣;捕這種蝦用的是特殊的漁船「打瀨舟」,每年夏季在尾岱沼可看到掛著三角形白色風帆的船飄揚其中,景色非常優美。其他還有各種煮的、涼拌的、烤的海鮮料理已經讓我們飽到說不出話來時,旁邊還有整隻毛蟹和根室特產的花蟹等著。
 


  在乾淨舒適的和室房中度過一晚,隔天7/27,雖然S的東西已經找到,我們還是決定再去看一次トドワラ,因為上午和傍晚的日照方向一定不同,霧氣也不同,トドワラ也一定有不同的面貌。

 沿途的霧氣比昨天消散許多,能見度變好了,不過還不到晴空萬里的程度。9:30我們仔細逛了前一天未能進入的自然中心,從二樓可以看到遠在1.3公里外的トドワラ,以及沙嘴彎曲伸入海中的形貌。然後我們商量著要搭馬車,可是沒有發車時刻表,自然中心的員工要我們直接去外面找馬伕,可是連馬的影子也沒有。本來準備自己步行了,剛好有個旅行團抵達,果不其然,此時馬伕就把馬牽了過來,馬車即將出發。我們三人混入團員中(當然還是要收費的,單程500日圓/人),跟著他們一起上車。馬車比人走快些,15分鐘就抵達木道入口,但缺點是那個高度看不到原生花園中的繽紛花朵。

  枯萎的冷杉和橫越海上的棧橋沒有裊裊雲霧相伴後,不再像昨天傍晚散發出神秘而令人敬畏的氣息,反而可親許多,整片風景的色彩也顯得鮮明了些,遊客也多了起來。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氤氳的、水墨畫般黑白兩色的、孤寂的トドワラ。

  難得的北海道旅行,總想多看點地方,野付半島的トドワラ是少數連續兩日重複造訪的景點。除了它的特殊景致,或許是第一天我們三人共同經歷的小事件,牽引著我們的情感,忍不住來第二趟。










8 comments Add yours
  1. 看著籠罩著霧氣的照片,再搭配你的文字描述(驚魂記的部分),心裡有股恐懼油然而生。
    其實去道東,我最怕天快黑,沒什麼人煙,沒什麼車子,我卻還在找預定的旅館在哪兒的時候。

  2. 是啊,第一天霧濛濛的,在步道上完全看不到自然中心(上面第二張照片是第二天照的),根本無從判斷自己離目的地還有多遠,回程時天又快黑了,實在怕怕的。

  3. 野付半島是人為破壞較少的自然地點,據悉秋天也有少數珊瑚草。

    看起來去了不少地方,去然別湖有走東雲湖嗎?我一直想在秋天去那裡看
    看。有順道看眼鏡橋嗎(可能看不到多少吧)?

    今年五月我有去住ペンション「ぽらりす」,提及你的網誌,老闆還記得
    你們是在開始營業沒多少天就去的。我用平板電腦show你的網誌給他看,
    他也向我抄了網址。

    有空的話,請看我最近幾次的北海道照片:
    http://dl.dropbox.com/u/14631141/Shared%20Folder/%E5%8C%97%E6%B5%B7%E9%81%93%20201109.exe
    http://dl.dropbox.com/u/14631141/Shared%20Folder/201205%E5%8C%97%E6%B5%B7%E9%81%93.exe
    http://dl.dropbox.com/u/14631141/Shared%20Folder/201207%E5%8C%97%E6%B5%B7%E9%81%93.exe

  4. 感謝分享照片,出現了秋天的糠平湖橋樑,周圍的景色比我們夏天去美多了。我這次有去眼鏡橋,只露出一點點。過幾天再寫另篇遊記講湖的狀況。

    另外你去的湯沼(キンムトー),是這次我計畫在神之子池之後去拜訪,卻沒去成的景點。因為神之子池2km的碎石路讓我開得很害怕,遑論去湯沼要開10km之久,加上時間比較晚了,只好放棄。很羨慕你順利抵達而且拍到美麗的照片。

    這次我去然別湖,也的確打算要參加然別湖自然中心的「獨木舟+健行」行程去東雲湖,不過後來太晚報名,他們該日已經接了團體遊客,沒有多餘的嚮導。最後只能選擇另一間http://www.boreal-forest.jp/index.html的獨木舟,就無法去東雲了><

    雖然有些沒看到的景點,這些遺憾也將是下次再去北海道的動力。

    最後謝謝你跟ペンション「ぽらりす」老闆介紹了我的網誌,兩年前的住宿讓我父母留下很深的印象。今年檢索時發現他們定價似乎有調漲,再加上我和這次旅伴們想找一間餐點份量少的民宿,所以改去附近另一間ペンション「うさの森」,整體CP值還不錯。

  5. 往神之子池的道路屬於林道,土坑多而加上碎石,確實車輛的行駛會令人
    不舒服。 往湯沼的林道就好多了,碎石少,地面的土也平坦沒有什麼坑
    洞。 本別町的幽仙峽林道我去過兩次,一次是之前有下過雨,路面盡是
    碎石與泥水坑,很不好開車,另一次看起來是有維修過,就很好開車。我
    也曾經開車經過少數是鋪滿碎石而看不見土壤的林道,那確實令人不舒
    服,車速慢且車輛震動太大。

    林道人煙較少,有它的一份寧靜與自然的風貌,雖然也有著熊出沒的危險。

  6. 原來同是林道,平坦度差異卻很大。很佩服前輩嘗試過這麼多林道。如果要看真正的天然美景,林道似乎還是必經過程啊。

  7. 這篇文章距離現在已相隔好幾年,

    對我來說,仍頗具吸引力。

    您的文字敘述,

    「仰望著不動的枯樹、偶爾飛越天際的水鳥、陸中之海、海中之陸,以及靜謐。這幅畫面是我想像中的世界的盡頭。」

    令人更嚮往之。

    在霧中,如此淒美。

    讓我想起在知床五湖的霧…

    另,今年我去了「神之子池」,

    確實不算是好走的林道,

    但比佐呂間湖展望台要好多了。

    且,入口的蓋章處,讓神之子池多了人味。

     

     

     

     

  8. 謝謝您:)

    野付半島因為霧的關係,那兩天的景象及我們的心境都大有不同。在道東雄壯遼闊的土地看到霧,我常常覺得敬畏恐懼。

    神之子池的湖水顏色極特殊,但若我出發前知道那兩公里的林道這麼崎嶇不平,應該會放棄吧。不曉得現在路況是否有改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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